他是在根特第一次扣动扳机时才明白的。宇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？他们整夜整夜地写下这样的句子：亲爱的宇宙……不要为我们的死悲伤……只是几个细胞……时间不会因此停止。根特开枪-枪响了-他们的爱情故事中的敌人瘫坐在地。如果生活是富有诗意的，那么应要响起降调的钢琴曲，一团红褐色的血渍在遮着受枪击者的印花窗帘上缓缓扩散，就像一切关于爱与谋杀的电影那样。但这短短几秒种是短促的，苍白的，不足以支持这样的戏剧性。时间确实因此停止了。他随之捕捉到一个灵感：宇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？他握着铅笔往笔记本的横线上压诗文韵脚的那些日子，喜欢用这样一个意象：光要穿过七分半钟（还是八分半钟？）的宇宙，才能落到地球上来。但这个时刻，他与神秘宇宙的这种联系已被瞬间切断，电视断电了，浩瀚星河上下收缩成一道闪光，啪，只剩下灰扑扑的荧屏上依稀映着的窗户块和人影。他们不曾拥有宇宙这样广袤的事物，生活也没有在亿万星球的对比下显得微渺。生活是那些穿过树林的奔跑，他们的身影忽而被一根根屹立不动的漆黑树干所吞没，忽而被暖黄色的阳光映照得极为深刻，他们跑啊，笑啊，还有那些触摸，他在根特视线的死角里顺着海蒂穿丝袜的光裸小腿往上轻轻摩挲，那些纸张上四仰八叉的字母，那些酒水和笑声，那些诗。这不是整体中微不足道的部分，这是整体本身。它们在这个房间中湮灭了，他将打开门走出房间去，而这一切将不复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