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时已晚

言语道断。

罐头食品,在避难所外,不杀几个人是吃不到的。

有这么一只起开的罐头摆在Colonel Autumn面前时,他却退缩了。

他对罐头的记忆还停留在它们存放在仓库里的模样。战前生产的,自制的。有着某个不知名的已解体公司的商标的,有着避难所齿轮标志和编号的。共同点是幻想它们打开时的气味和形状,往往能使他的嘴巴里分泌出许多唾液。

而这只敞开的罐头摆在桌上,只能让他觉得胃部一阵一阵打结。

它有着鲜艳的红色汤面,罐头表面也斑斑驳驳。像是这只罐头摆在履带上传送过来时,有什么机器把新鲜人体压制进去了。闻起来一股女性经血的味道。

他拒绝了这个罐头。

Colonel Autumn先生在避难所之外的废土走了几个小时。很多生存指南提到,人可以连续三十天不进食。呜呼哀哉,这在生理上是可行的,心理上是不可行的。

他的任务原本是打倒超级杯成员,解救人质回避难所。此刻他望着那座除了正门外全被战争迷雾覆盖的危楼,心中所想的并非这个神圣的目标,而是这个聚集区域有没有吃的。

他翻腾箱子寻找食物时想起过去在急用时刻寻找一把螺丝刀。你知道,平日里这玩意的幻影遍布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,到了需要它们的时候,本体连同幻影都一起消失了。

这里唯一有趣的东西是开在墙壁上的窗。他的587号避难所是建在地下的,没有一扇这样类似舷窗似的开口。

箱子,木柜,吧台,更衣间。有时是空的,有时则装满了东西。而不管他怎样怀着满腔的热切期望。BB枪,衣服,胶水和拳击手套,治疗针和消辐宁这些东西,总是出现他的手心里。

换到别的时候,他很爱它们。就算是最垃圾的0-3枪,至少还能换10个瓶盖。

现在这堆破烂只让他愤怒。

也许,只是也许。他可以抠破墙皮,吃里面白色的灰泥。或者在地板上生一堆火,把辐射蟑螂的附肢架在火上烤。

但是Colonel Autumn先生是高贵的金卡人物。吃观音土和蟑螂还算是人吗?

他仿佛有点怀念那只“人体压制罐头”了。


Colonel Autumn先生闻到了一股快餐的香味(废土上哪里来的汉堡店?)并且加快了脚步。跨进门时,一团带着油迹和白色沙拉酱的包装纸打在他脸上,跳了一下,落到地上滚开了。

食物!

他的视线跟着那只跳跃的小小纸团,直到它消失在犄角旮旯里。

再看向房间正中时,三个穿着红色棒球服的超级杯队员正围着桌子坐着,桌子上放着一片狼藉的快餐盒,里头的食品还生死未卜。

吃完了吗?没吃完吗?

三个人拎着枪站起来就冲他来了,这是令人欣慰的一件事,足以给他开枪射杀他们的理由。杀了他们,抢走他们的东西,这是废土的基本语法。

Colonel Autumn先生很夸张地挎着喷火器。他杀一个人要放两次火。他们要让他的生命值降到危险线以下,却要付出高昂的代价。他们是败给了Colonel Autumn先生吗?不,他们是败给了三十块钱的午餐盒,三十级的血量,S2P2E2C1的秋天制服,15-17的增强型火焰喷射器,还有治疗针和医疗室科技。

总之,超级杯成员带着一小把瓶盖的脆响倒下了。

Colonel Autumn先生伸手去拿那个香气扑鼻的盒子。盒子比他估计的轻多了,拿起来时里头的渣渣屑屑全飞了。

盒子从金色物品-薛定谔的快餐盒变成了绿色物品-吃完的快餐盒。

习以为常的孤独席卷了他。不就是一顿饭吗?不只是一顿饭。在这片没有同伴的废土上,挫败和孤独由于无以言说,无从分享,是多倍率放大的。对空旷的山谷喊话,就会听到渺远的,庞大的回声。

夕阳西下了,他开始回家。

回避难所的路上他迷路了。几个小时来的,十几个小时没转出去。夜晚的光照下来,世界有着一层灰蒙蒙的惨白颜色。Colonel Autumn先生还饿着,并且转到了邀请他分享人血罐头的那家人门前。

神使鬼差地,他推了推门。门没锁,瘦得像鬼的一家三口已经不在了。柜子上摆着落满灰尘的本用来装酒精和涂料的玻璃瓶子,还有许多没有标识的红罐头。

他随便拿了一罐,用小刀起开。这一罐并非什么形容恐怖的东西,它储存的是合着肉和酱油炒熟的豆角。闻起来很腥,吃起来还有一点酸。

Colonel Autumn先生在明亮的月光下用手扒拉着豆角,忍不住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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